ROSALÍA 的一人两面 | i-D NO.367 封面故事
Rosalía 坐在滑雪缆车上。红色的滑雪外套堆积在腰间，头发编成了《冰雪奇缘》里艾莎一样的麻花辫，漫天雪花萦绕左右。一月初，Rosalía 在西班牙滑雪胜地 Baqueira-Beret 度假，她的身影穿梭在雪雾弥漫处，在对准她的手机镜头前光芒四射。伴随着悠扬的钢琴声她开口哼唱，光线直射在镶于牙齿前的那颗蝴蝶形状宝石上使其璀璨夺目。
「Te quiero ride / Como a mi bike / Hazme un tape / Modo Spike」，这是来自她的新歌《Hentai》中的某一段歌词。即使甜美愉悦的旋律和表演似乎暗示了其它含义，源于日本巨乳漫画的歌名也足以为其露骨的内容提前预警。在视频的某一刻，她的眼神若有似无的瞥向镜头外，或许落在她的现任男友，来自波多黎各的歌手 Rauw Alejandro 身上，就好像她知道会得到何种回应。一月中旬，这支预告视频被上传到她拥有 1550 万粉丝的 TikTok 上。
各种评论接踵而至：「姐妹，这些歌词都是什么啊？」。在 Reddit 论坛上，这首歌被贴上「Slut Bop」的标签。被翻译成英文的歌词描绘出了一场纵欲狂欢的幻想。「I wanna ride you / Like I ride my bike / Make me a tape / Like Spike I whipped it / Until it got stiff / In the second place fucking you / In the first place God」
对于 29岁 的 Rosalía Vila Tobella 而言，她即将发行的新专辑《MOTOMAMI》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由 Spike Jonze 导演的热辣 MV 与写给家人的感人书信毫不违和地被放在一起。Rosalía 此前发行的两张让她的家喻户晓的专辑《Los Ángeles》和《El Mal Querer》，或多或少遵循了某种结构：前者探讨了悲伤与死亡的主题，将弗拉门戈的传统叙事和歌唱方法现代化；后者则讲述了某种禁忌关系，灵感来源于 13世纪的爱情小说《弗拉门戈》（Flamenca）。
这些探索是朦胧且富有戏剧性的，像 Rosalía 的声线一样，比歌曲中所讲述的故事更具力量。在将这些历史故事现代化呈现的过程中，她因溯源弗拉门戈这一式微的传统艺术并将其重新变「酷」而被行业内外赞赏和认可。Rosalía 在从洛杉矶打来的电话中说道：「但这张新专辑夹杂着一些幽默，」她的声音甜美清脆，「在我其它的创作中，我并不容许幽默的存在。对我来说，《Hentai》更具有私密性和性暗示的意味。这样的内容为什么不能作为歌曲的灵感呢？」
「性爱是生活的一部分，」她说这就像在夜店狂欢、开着兰博基尼飙车、赞美上帝或与你的祖母通电话。「这都是一样的，」她补充道，「我对待任何事情都一视同仁。」
这条预告视频会掀起如此波澜是因为我们并不完全了解 Rosalía。尽管她已推出 20 首单曲和两张录音室专辑，在 Instagram 上有着 1800 万粉丝和大胆前卫的美甲创意，我们对她个人生活的好奇心却被她的甜蜜微笑拒之门外。网络世界上的她可以很俏皮，但同样可能是被精心策划的。在新专辑《MOTOMAMI》中，Rosalía 似乎准备好揭开面纱。「当你认识到一个人，你不会马上就了解对方。这需要时间，」她承认，「人们会渐渐加深对我的了解。我还没有展示自己的所有面向。作为一个音乐人，我不急着让大众了解我。」
为了解 Rosalía 的完整面貌，我们必须回溯过往。想象这样的场景：一家大型唱片公司的高层们围坐在会议桌前，桌上放着一张他们刚签约的新人照片。现在他们拥有了一位潜在的跨界新星，她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和足以震撼你耳膜的高音域，以及一个接地气又具有普世价值的人生故事。她是一位没有任何业界背景却取得惊人成功的小镇女孩，同时吸引着拉丁乐迷、同性群体以及热衷于为自家小孩欢呼的拉丁裔妈妈这三个似乎毫无关联的粉丝群体。
她签约后第一张正式发行的专辑《El Mal Querer》被乐评人盛赞为具有「掌控力」和「重新定义流派的能力」，大篇幅的赞美之词往往会回到「自 Shakira 后就没有出现过如此出色的西语女歌手」的论调。在我们的设想中，为了进一步丰富她的履历，这些公司高层翻阅自己庞大的客户名单，让他们的新星走入各大录音室与无数巨星们进行 Feature 合作。她圣洁、空灵的声音将很快通过这一些高质量的合作曲目，在全世界不同地区的歌迷中口耳相传。这些曲目在她第二张专辑的巡演宣传期途中发布，合作音乐人包括：J Balvin、Bad Bunny、Ozuna、Arca、James Blake、Billie Eilish 和 Travis Scott 。《El Mal Querer》已经获得了三次白金唱片认证，成为了 Spotify 西班牙地区历史上播放量最多的专辑，《Di Mi Nombre》则是她第一首登上西语歌曲排行榜冠军的歌曲。一切进行得如此顺利，Rosalía 强大的影响力及挑选优秀合作者的独到眼光仿佛天生的策略感知。她是来自于拥抱全球化的新生代中的流行巨星。那么，这份成功背后又有什么样的驱动力？
「事实上，这种情况从未在我身上发生，」当 Rosalía 被问及是否被唱片公司高层施压去制作热单或吸引某个群体的粉丝时，她坦然回应道。「从来没有这回事，我在做第一张专辑的时候甚至没有签约。我花了很长时间去弄清我是谁，我的音乐是什么风格，和我想做什么。从市场营销的角度看，这的确发生在一夜之间，但不代表我没有为这一刻做着准备。我的父母在这个行业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一切都是从零开始。」
她的第三张专辑承载了所有的闪光与希冀。这对 Rosalía 的唱片公司和歌迷来说都将是一个丰收时刻。计划于 3 月发行的《MOTOMAMI》编写、录制和制作耗时三年。这张专辑有望推翻流行音乐场景主要由英语和韩语主导这一陈旧的观念。「巡演那几个月的行程被塞得很满。我试着留在录音室里工作，但这真的很难。太多事情在同时发生。我必须对这张专辑有耐心，去等待积攒足够的能量让自己重新进行创作。」
而其中的一些创意时刻发生在纽约，她与以隐秘低调而著名的 Frank Ocean 一起呆在录音室里。也许因为Frank 的缘故，Rosalía 更勇于直面自己的脆弱。「有一次他说的话令我终生难忘，一个月后我便写好了专辑的开场曲《Saoko》。我记得 Frank 告诉我要像打开坚果一样打开这个世界。而这其中的美好在于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这句话。」Rosalía说道，「转变正是这首歌的核心。」
「她对拉丁音乐史有着独到的见解，能够从历史中提炼出最精华的部分，并用现代化、甚至未来感的方式将其解构重组，同时做到尊重、致敬该音乐的根源。」
- J. Balvin
这位年轻女性如何让弗拉门戈重新焕发活力，用音乐唤醒西语地区的风俗主义（Costumbrismo），在革新流行音乐中实现自洽？「她对拉丁音乐史有着独到的见解，能够从历史中提炼出最精华的部分，并用现代化、甚至未来感的方式将其解构重组，同时做到尊重、致敬该音乐的根源，」Rosalía 在单曲《Con Altura》中的合作者 J Balvin 说道。「Rosalía 的超能力在于她可以带动人们跟着歌词一起哼唱，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些歌词是什么意思，但却好像能在情感上理解，」出现在这张专辑的主打歌《La Fama》里的 The Weeknd 附和道。
「Rosalía 的超能力在于她可以带动人们跟着歌词一起哼唱，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些歌词是什么意思，但却好像能在情感上理解。」
- The Weeknd
尽管 Rosalía 保持神秘，但她对自身所处的位置充满信心，成为这个支离破碎的流行音乐世界中的一股向心力。无论是 Oneohtrix Point Never、Arca、Billie Eilish 还是 Travis Scott，她在与之合作时同样自如。这让人想起《Saoko》的另一句歌词，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无论我去哪里我都知道自己是谁，我不会忘记自己是掌握方向盘的人。」
当她如许多音乐人一样在公关稿中描述《MOTOMAMI》是她迄今为止最私人的专辑时，她并没有说谎。在这张专辑发行之前，也许我们知道她在 8 岁时就励志成为一名歌手；知道她从巴塞罗那的泰罗尼亚音乐学院毕业，而毕业作品正是《Los Ángeles》；知道她曾出演著名导演 Pedro Almodóvar 的名作《痛苦与荣耀》；知道她拒绝过在麦当娜生日派对上演出的邀请。不论我们对 Rosalía 了解有多少，与她推出的 16 首极具个人气质的新歌相比，所有这些都不过是冰山一角。
《MOTOMAMI》充满了对名誉、性和心碎的深层思考。它被一分为二，「MOTO」指向「女性积极进取的一面」，「MAMI」则「更贴近自然」。用「挑战音乐流派」来形容这张专辑似乎仍不够有力，它是雷击顿（Reggaeton）、弗拉门戈（Flamenco）、巴哈塔（Bachata）、说唱（Rap-Rave）和流行音乐（Pop）的大融合，并向 Kim Kardashian 的金发、Princess Diana 的去世、90 年代的 Naomi Campbell、Dapper Dan 和 Aeon Flux 等流行文化标志性时刻和人物致敬。这张专辑可以让你手舞足蹈，也可以令你泪流满面，完全取决于你听的是哪首歌。
在单曲《Como Un G》中，伴随着 Aphex Twin 轻柔风格的钢琴声，Rosalia 揭开伤疤，用歌词娓娓道来一段不能持久的情感关系，情绪宛如撬开了尘封已久的墓门一样倾泻而出。「当我在写这首歌时，真的很难过。每当听到这首歌时，我的眼泪还会在眼眶打转，因为我记得写它时的感受。我希望生活中的许多事情能更长久。」她说。「但就算没有意义，我也爱你。即使你不在身边，我也思念着你。有时候写一首歌可以帮助我放下。」
8岁那年，Rosalía 出席了父亲那边的家庭午餐聚会。她与这些亲戚一年没有见面了。她的父亲要求她献唱一首，从未在别人面前演唱过的她感到非常紧张。但在得到一些鼓励后，她闭上双眼挡住观众的视线，唱了首从电视节目里学来的歌曲。等睁开眼睛，她发现所有人都在啜泣，脸上挂满泪水。就在那一瞬间，她意识到她拥有用音乐来表达自我的能力。
《MOTOMAMI》里的另一首歌正运用了这种原始情感，完成了一个闭环，回到了 8 岁那年在客厅里因为演唱而紧张到发抖的 Rosalía。这是她写给一位家庭成员的一封信，结尾是她祖母在语音信箱里留言鼓励她继续向前进的话语。「我总是会回到我的家乡，」Rosalía 解释道，「我总是会回到那个我长大的小村庄。那里总让我很有归属感，就好像我在自己该在的地方，与人们重新连结到一起。」
如果世界是一个坚果，Rosalía 用《MOTOMAMI》撬开了它。她摇下被名誉阴影覆盖的车窗，让我们窥见到另一面。更加性感、充满活力、孤独又善变。这是对她内心深处想法的冷静剖析，她在那里舞蹈、吟唱、或轻声细语、或悲伤啜泣。
她似乎在说，你永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改变口味，或像雪花一样稍纵即逝。
「我知道我不会一辈子做个流行歌手，」她充满安全感地说，「但我喜欢说出来这件事，我喜欢认清这件事。」
摄影
Oliver Hadlee Pearch
造型
Carlos Nazario
撰文
Trey Taylor
翻译
H
编辑
Guazi
发型
Rio Sreedharan
化妆
Thomas de Kluyver
美甲
Jenny Longworth
场景设计
Jack Flanagan
摄影助理
AJ Numan / Bella Sporle / Albi Gualtieri / Shahram Saadat
造型助理
Raymond Gee / Fiona Hicks / Anna Castellano / Antoni Jankowski / Terrence Munn
发型助理
Mary Weah
化妆助理
Abbie Nourse / Josh Bart
场景设计助理
Stuart Manning / Mickey Hertherston / Molly Marot
制片
Danson Productions
选角导演
Samuel Ellis Scheinman
排版设计
SALUS